40年前的2月19日,我未满18岁时,从农安县一个偏僻的农村来到省城,来到长春光学精密机械学院。如果从大学毕业后“工作关系”转出算起的话,我在光机学院学习、工作共11年,离开已有29年。昔日光机学院技工班的同学们准备在技工班入学40周年举行一个纪念活动,我觉得非常有意义。40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,可是在人的一生中却是一个巨大的跨度。那时我们正值青春年少,青春是美好的,但我们的青春却碰上了一个苦涩的动乱年代。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喜欢怀旧的年龄,回忆青春时代的往事,不管是苦、是辣、是酸、是甜,都是一种精神慰藉。我就写一下光机校园的几处记忆吧。
教学楼。当年我背着行李,踏着积雪来学院报到时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教学楼。红墙、坡顶、高耸、庄严,给人一种神圣感。当时学校的教职工大都在五七干校尚未返回,大楼内空荡冷清,我们的入学给大楼和整个校园带来了生机。技工连100多人,由连长李顺林老师、指导员王云芳老师统领,搞得很有朝气。在这座大楼里,我们进行了文化课学习,上过数学、机械制图、电工基础等课程。印象最深的是熊大章老师,文质彬彬,课讲得非常好,思路清晰,且生动幽默,形成了我有生以来对教授的第一印象。在当时的形势下,能够学一点文化知识,是很难得的,这些知识为后来当工人打下了一定的基础。在学习期间,我被选为团支部副书记,现在回想起来,似乎是从这时起我便与共青团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。在教学楼二层楼梯口旁,有一个广播室。连续多年,我和王凤仁、魏长华同学三位一体,盘踞在这块阵地之上,负责组织稿件,播放和机务等工作,互相替补,密切合作,形影不离。每天清晨,东方红乐曲首先从这里播出,打破一夜的寂静,响彻校园,标志着新的一天开始。广播体操乐曲、国内外新闻、校内新闻、各类文章及红色歌曲等都从这里播放,全院师生员工都非常关注这里发出的声音。
校办工厂。这是一座回字形红砖小平房,位于校园东侧。原来只是一个学生实习用的工厂,后来有了定型产品,五机部给命名为“国营春光仪器厂”。这个名字听起来比校办工厂感觉好,以后我填写简历时一直用这个厂名。这里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站,自己俨然是工人阶级的一员了,颇有些自豪感。组织上安排我做钳工,这个工种技术含量较高,被称为“万能工种”。带我的是于本忠师傅,我跟他学习画线、打锉刀、打手锤、拉手锯、用电钻等等,承做每一个活都十分认真、精心,力争合格,不出废品。当时的理想是做一个八级大工匠。在工厂虽然时间不长,但对我性格的改变产生了重要的影响。我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走出来,多少有些自卑和内向,言行拘谨,尤其不会开玩笑。对工厂的环境起初有些不适应,觉得较孤单。意识到这点后,便努力改变自己,逐渐也能开开玩笑、甩几句“国骂”、吹吹牛、抽支烟、打打球,慢慢同大家融为一体了。从这以后,我开始学会了如何与不同的人打交道、交朋友。
机关办公房。这也是一座回字形的红砖小平房,同校办工厂并排坐落在校园东侧。这是当时院党委、革委会所在地,是学院的权力中心。从校办工厂出来,我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到上大学。其实在技工班毕业前我就已经在这里实习过一段时间,主要是在革委会报道组,跟着王长江、姜会林老师写稿子。这次正式进来工作,分前后两段。前一段到政工组下边的宣传组,在郑福林、宋春礼老师领导下做宣传工作。每天跑跑颠颠,有许多宣传上的事情要做。我至今还保留着一份宋春礼老师在出差前给我、凤仁和长华留下的指示,共交待11项工作让我们完成。每逢年节,象元旦、春节、五一节、国庆节等,我们都要布置学校大门,插国旗、挂彩旗,还要更换墙上的标语。每逢中央、省里有什么重要会议、毛主席最新指示发表、或有什么重要事件发生都要进行宣传,还要放映电影、组织各类文艺演出等等。我的一个常项工作是用大排笔写大字标语。除了宣传工作外,有时还被抽去做其他工作。1974年,我曾同李长江老师一起搞审干外调,走了八九个省市。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吉林省,特别是第一次来到首都北京,使我大大地开了一次眼界。在宣传组时,最值得一提的就是,1973年12月18日,由李顺林、王凤喜老师介绍,经组织批准,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成为工人阶级先锋队中的一员,这是我个人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。在机关小平房的后一段时期,我到院党办任秘书,主要是负责院党委的会议记录、报告、文件和领导讲话稿的起草等。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岗位,自己资历浅、文化低,感到压力很大。但是既然组织上信任,我决心努力把工作做好,那年我还被评为校先进工作者。从宣传组到党办,领导和同事们对我都很好。韩容鲁书记是个学者型领导,时常给我讲一些学习上的道理。武强书记也在读书上帮助过我。坐在我对面的是张瑾老师,她掌管学院大印,工作认真负责,有时还从家里带饺子给我吃。李慧云和李和平同学在外间打字,任劳任怨,做无名英雄。葛培玉同学跑机要,骑着摩托突突响,很神气。机关小平房,是我离开学院后梦中出现最多的地方,依稀在走廊中敲门、找人,往往因物是人非,怏怏离去。
食堂。位于校园的中心位置,也是红砖平房,同院俱乐部连为一体。在技工班读书时,食堂忙不过来,常组织我们去助厨。技工班的学生是学院的一支突击队,除了上课还要从事大量的助厨、基建、扫雪、清理垃圾等体力劳动,我们戏称自己为“力工班”。在那个岁月,经济困难,食品匮乏,食堂伙食很不好办。在我们之前就流传下一段顺口溜:“光机光机,饼小粥稀,二两窝头一两七…….”。主食主要是玉米面和高粱米,蔬菜主要是大白菜和土豆,品种少得可怜。定量供应的一点儿细粮,平时舍不得吃,专等星期天熟人或亲属来看望时作招待用。窝头是主打食品,大家誉其为“如意黄金塔”。我对食堂的窝头情有独钟,周日一天吃两顿饭时,每个二两的窝头,我一顿可吃三到四个,完全不就菜都可吃下去。有一年大白菜着了虫灾,不易洗净,在大锅里一煮,上边漂了黑乎乎一层小虫子,一看就恶心,于是我一冬天没吃白菜,光吃土豆和炸酱,也凑合过去了。当时也不觉得怎么苦,以后生活好了,却感觉吃饭没有那时香甜。看来,再好的食物也不如有个好胃口啊!
宿舍。在光机期间,我们曾住过三个宿舍。当时在校园的最后面有并排两栋学生、教工宿舍楼,我们都住过。记得我曾先后和陈洪山、陈廷义、陈殿仁、张文选、张庆林等同学同住一室。刚入学的一段时间,住在教学楼内。男生住413教室,四排大通铺。虽然那么多人挤在一起,但同学们没有乱打乱闹,按时就寝、起床,秩序井然。那年春季经常刮“黄风”,实际上就是现在所谓的“沙尘暴”。有一天夜里刮了一宿狂风,尘土从一大排西窗中灌了进来。第二天早上同学们醒来一看,就像被埋在土堆里,脸上也全是尘土,一笑露出两排白牙,赶紧打扫卫生,早操也取消了。后来,我们就搬到了正式的学生宿舍楼里住了。有一年入冬后天很冷,可是宿舍暖气不足,我们忍耐不住了,从工厂里搬回个小电炉子取暖。可不知怎么让党总支书记老毕知道了,把我们叫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。这是我从上小学以来到参加工作第一次挨批评,加上那时已写了入党申请书,压力较大,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份检讨了事。从这以后,我再也没有重犯这样的错误。长时间的单身生活锻炼了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。除了棉衣棉裤需要拿回家让母亲拆缝之外,其他针线活如缝被子、钉扣子、补袜子、洗衣服都由自己在宿舍里完成。我还有一项技能,就是能为大家理发,方便、省钱。要讲动手能力最强的当然还属凤仁,他会用缝纫机做衣服、会木工活,我上大学时他还做了一个很漂亮的木箱送我,我一直把它带到了北京。在光机学院的宿舍中睡的是硬板床,做的却是美好的青春梦。大家的人生梦想从这里产生,在这里放飞……
我从家乡走出40年来,从东北到华北再到西北又返回华北,历经不少单位,光机学院给我留下的印象始终是不可磨灭的。因为在这里,我实现了从依赖家庭到自主独立、从农村生活方式到城市生活方式、从读书到工作的转变;因为在这里,我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代,并结识了一批感情真挚的领导、老师和同学。2004年,在阔别多年之后我又重新回母校看望,以上提到的这几处校园建筑,有的已经消失,有的虽在却已面目全非,顿生怅然若失之感。如果不是看到了昔日的同学和老师,不能想象这是置身于曾经魂牵梦绕的校园里。学校需要发展,象小平房、食堂、宿舍这样的破旧建筑,拆除也是无可非议的,但是我想教学楼应保持原貌,这是一个标志性建筑,也是当年校友的精神寄托,更是学校发展历史的见证。我们需要珍重历史,更需要面向未来。如今,让我们倍感振奋、深受鼓舞的是,昔日的光机学院已经发展成为理工大学,校园变大变高变新了,学生和教工的数量成倍增加了,教学科研成果更加丰硕了。我们期待着母校不断发展壮大,从辉煌走向新的辉煌。